第十八章:珍主子信函

关塘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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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关于缪先生,庄璞并不认识知晓。

    若非一路回府,庄玳解释,他还以为缪先生是宫里有顶戴的老公。

    实则不是。缪先生乃是一介女流,才情十分了得。论源缘,至后还与庒琂有交际,自然的还要牵扯到另外一人,便是玙瑱。玙瑱是庒琂和子素的金兰姐妹。此是后话,先不提及。

    庄玳告知说:“缪先生这人极其传奇了。我听说,缪先生成亲后没多久,丈夫就因病过世了。论深究,缪先生的丈夫陈瑞还曾在蜀地为官,与关先生算是半个老乡了。陈瑞离世,先生又有身孕,迫不得已从蜀地回老家云南,扶孤守节。谁料,那年云南起义动乱,缪先生再携幼子前往蜀地避乱,投靠她哥哥缪嘉玉,虽然有门第依靠,她还是自强不息,不肯寄人篱下。据说她通晓文史,书绘精绝,到了蜀地除了卖画为以生计,还被当地县令陈玉堂酬聘掌管书院。前两年,太后向各省下密诏,寻选一批女官伴闲。蜀地督抚推荐了缪先生,派人送先生来京都。内务府层层试查,太后面审,先生才情独特,性情温厚,就如此被太后选定伴侧。据说太后对她极其喜爱,不但免她朝臣跪拜大礼,还月俸逾百过万金。现今,先生年近五十开外,日日伴侧太后跟前。如和表舅所说的那样,想进去面见她,可不容易。等等明日,是情理的事儿。”

    这话明里解释缪先生的背景深厚,实则借机安抚庄璞。

    庄璞听毕,略放心,不过这缪先生毕竟局外人,又有那样的高贵身份,不一定愿意伸手帮助。

    庄璞问庄玳:“我怎没听过有缪先生这号人物?你就知道了?”

    庄玳笑道:“哥哥日常混迹江湖,不消知晓这些。平日跟你说一二句门里的事儿,你就动肝火不愿听。这会子说不认识没听说过,倒冤枉人了。老太太还当我们的面夸过缪先生来,你还记得?”

    庄璞奇道:“老太太怎么说的?我怎一点儿都记不得。”

    庄玳道:“老太太说姑太太当初进宫面审,太后对她初作的《皮袋和尚》不是十分满意,后头她就地颐和园画了一副《秋韵深远》,太后被折服,赞说秋韵十足,底蕴博厚,封她为御廷女官,令她朝夕伴侧左右不离。到底,缪先生有才,还有胆量。那会子太后都不满了,还敢奋笔,可见是常人能比的。”

    庄璞赞叹道:“这样说,她和上官婉儿有一上下了?”

    庄玳活泼笑道:“大唐极乐,未必我朝颓丧?哥哥不该对我朝刮目相看?成日推崇洋派,惹老太太生气。”

    庄璞拍了庄玳一脑袋,没搭他这话,紧又道:“为何老太太称先生为姑太太?”

    庄玳“哦”道:“这我哪里知晓。我知道的都给你说完了。改日你自个儿问老太太便知。”

    庄璞点头。

    回到庄府,已是深夜。

    庄璞庄玳又到雅阁给阿玉说实况,大致让阿玉放心。阿玉没表示任何,一心在关先生病情上。

    次日,老太太身子略好,仍让众人不必来请安,大有怜惜曹氏和大姑娘庄瑚操办东府宴席的意思,让她们寻空多歇息一会子。

    庒琂与她人不同,早早先到寿中居探视老太太,并请安。陪伴老太太醒目,说一会子话,用完早餐。过后,庒琂从寿中居出来,悄悄往西府去,此时,三喜和子素陪侧。

    到了西府,庒琂先去拜见郡主,问过安礼。庄玝在旁侧,知晓庒琂过来瞧关先生和阿玉,就借故支开她。那时,郡主因不见庄玳、庄璞两兄弟,先问庄玝,庄玝说不知道,郡主又着人将湘莲和伺候庄玳的小丫头子金纸叫来。

    一问,金纸抢先报说三爷跟二爷出府了。

    原本湘莲想跟金纸协商遮掩遮掩,哪知走得急,没商量。等郡主问,金纸抢了先回复。

    故此,郡主怪道:“大晨早出府做什么?”

    金纸回道:“头先学里的先生不来了,听说二爷要给三爷请个好先生。”

    郡主寻思想,也对的,此前那学里的先生告假回去,一晃眼过去那么些时日,先生告假还说冬至后复课,后来传话来致歉。郡主因府里事故多,没往学里想,如今金纸提醒,便记起来了。

    郡主道:“难不成大晨早去给先生请安?有没说请的是哪里的先生?”

    金纸摇头。

    郡主又望住湘莲,湘莲惊惊怯怯,勾头不语。郡主叹息,说罢了,又叮嘱她们好生看着爷们。

    之后。

    庒琂、庄玝、湘莲、金纸等从郡主处出来。

    稍在隐蔽些地方。湘莲拍胸脯吓道:“我这心跳到嗓子眼儿了。”直直嗔望金纸,道:“你怎说你们爷跟我们爷出去见先生了呢?”

    金纸道:“爷是这么跟我说的。”

    庄玝一侧笑道:“哥哥说多早晚回?”

    金纸摇头。庄玝叹息,让她先下去。

    接着,庒琂对湘莲道:“姐姐,你还跟我们一块儿过去?”

    庒琂指的是雅阁。

    湘莲为难道:“再这么一堆人跑去,太太就疑了。明日东府不是摆宴么?大姑娘央人来给太太说了,让我过去帮衬。先生那边,姑娘就费心了。我们爷脾气儿就在这儿,姑娘不嫌话多少,也帮拦着点儿。”

    庄玝道:“哥哥到底出去干什么了?昨夜还跟肃远他们在楼台月,我们找过去,又不见人了。”

    湘莲左右张望,一把拉庄玝,低声道:“二爷说托宫里人帮请洋医生来,就为这事儿。”

    庒琂也听到了,当湘莲说到宫里,庒琂心中大震。宫里,不就是离姐姐很近了?姐姐如今在宫里可好?玙瑱在宫里可好?

    庒琂愣着。

    湘莲言语毕,抽身去了。庄玝见庒琂一脸愣傻,轻轻去挽住她。

    庒琂惊醒,挤出笑容,道:“走了?”

    庄玝怪道:“姐姐怎么了?跑了神。”

    庒琂道:“没什么,想着哥哥们什么时候回。总归他们在,雅阁才安不是?”

    庄玝默许这话,两人就此向雅阁去了。

    到雅阁,见阿玉在给关先生熏药香,还坐在炕边翻医书,因听丫头报说琂姑娘和五姑娘来了,她急收好医书,迎出来接。

    各自端礼。

    庒琂和庄玝脱下斗篷,阿玉两人坐,丫头上茶。

    庒琂这才道:“我看先生的脸色,比昨日好了。”

    阿玉淡然微笑,转头去看炕上。可不是,昨夜自己施了针,给先生扎了几眼,血脉通透些许,今日缓过色了。庒琂这一句,虽说平淡,也十分安慰得阿玉。

    故此,阿玉道:“都是得姑娘费心照拂,若不然,也不能够。”

    庄玝心生哀怜,和声道:“听湘莲说,哥哥出去找医生了。我跟琂姐姐一路来,还一路期盼着他们赶紧回来。”

    阿玉轻轻点头,眼眶红润。见状,庒琂和庄玝相互对视,不语。

    庒琂庄玝和阿玉在聊说庄璞庄玳两人,于此同时,那两人跟肃远在琉璃场南楼脂砚斋等信儿。

    原来兄弟俩赶早出去。庄玳让丫头金纸拿斗篷来给他披,小厮复生怕冷,躲躲闪闪不愿跟出去,金纸伶俐,就自报说想跟在一侧伺候。

    庄玳责骂几句复生,便跟金纸说:“也不用你去,头先我那先生不来教学了。冬至到今,空了好些日子。二爷帮我寻了一位好先生,这出去拜见呢。太太要是问起,你就这样说。”

    这才有金纸见郡主时的回答。

    庄玳携住庄璞,悄悄从西府后门出,赶到琉璃场,肃远与和鸿藻已在那里等着了。

    四人进脂砚斋,和表舅好茶款待,说宫里头的人还没出来给信儿,故让几人等待。因此,和表舅心中惦记缪先生的画儿,问及出口。

    庄璞不耐烦了,道:“答应你的事儿,还怕黄化了不成。你这人忒瞧不起人了。”

    和表舅有些不悦,终究瞧在和鸿藻的脸面,又瞧在有缪先生的手作份儿,忍住。

    略是等两三壶茶,宫里来人了。

    那人戴着黑绒花顶帽子,全身围披一身皮绒披风,也不撑伞,从外头进,还不住扭头看身后。是有躲躲闪闪的行径意思。

    庄璞等人以为是和表舅的客商,也没仔细去瞧。只见和表舅一脸团笑,半膝打千向那人问安,道:“哟,您可来了!”

    和表舅没给庄璞等人介绍,只把那人请到一边坐,再让人上茶。

    和表舅道:“怎么说呢?”

    那人眯着眼看和表舅,又环瞅一眼庄璞几人,捏着喉咙,细细声道:“里头说去?”

    和表舅这才醒,道:“我还不知道规矩的。不瞒您说,这事儿是几位爷托的。”

    那人略安心,因道:“行!”从身上摸出一封信,交给和表舅,道:“这天贼冷啊。要不是您托我,我还不愿跑呢!寻多大的情啊您说。不妨实话告诉您,姑太太没空儿,头一日跟老佛爷一日,见那外宾女眷。今日说歇着,老佛爷又指着珍主子她们跟姑太太学习。这不,才把你们的话传给姑太太,她没回呢,老佛爷又召去了。幸运遇见珍主子,她替姑太太兜下了。您说巧不巧了,珍主子有熟人。”指着那封信:“海关道员斯福特先生。日里教珍主子用黑匣子的那位。珍主子说了,拿这封介绍信函找去,他肯帮,只是碰到他忙,也说不定了。”

    和表舅听毕,一脸作揖打躬:“啊哟,可真是撞见您了,换成别人,谁有这心吶!这行事言语,怕大总管跟您比,也比不过的。您顶戴花色儿,赶不到几日又添宝了。”

    那人连摆手,笑道:“别介,别介!还不是咱们感情好呢么!得嘞,我还得赶回去,您忙着。”

    那人起身出去,庄璞等人起身相礼作揖,目送。

    和表舅送到门口,笑道:“赶明儿您再出来,都给您备着了。新班院扶持的角儿,身段生得十分俊儿,保准您瞧了满心喜欢。”

    那人乐呵呵道:“梨园尚没新人?”

    和表舅正色道:“哟,看您说的。就算我找门路关系让人来伺候您,您也……”

    那人摆摆手:“行了行了,我又不是头先那位老公公。如今,梨园尚名满京都,皇太后都要听他们的戏。谁敢碰去!我只是说说。走了!”

    和表舅趁那人启行开步,悄悄塞给他一包银子,余目,送他蹬车碾雪去了。

    回到里头,和表舅将信交给和鸿藻,和鸿藻转给庄璞。

    打开信函一看,确实是宫里人帮忙,说了许多恳切的话,并特别红笔勾注让他们赶去海关府找斯福特先生。又有一纸笺,歪歪扭扭写着些洋文,几人看不懂。庄璞拍道:“可算是放心了!”

    和表舅觉着帮完一件大事儿,心地欢喜来客气言语。庄璞见他得力,也是感激,保证道:“等我忙过这茬儿,给您送画儿来。就算我们不来,也托鸿藻送到。可放心吧!”

    和表舅满脸答应,待送几人出门,他又拉住和鸿藻道:“好歹跟紧了,能今日要得到,就跟去要。缪先生的画如今价格高着呢!”

    和鸿藻点头应。

    出了脂砚斋,几人急向海关府去。

    一路上,庄璞欢喜雀跃,如同已寻得神医,即刻能救到关先生一般,哼着小曲儿。肃远、和鸿藻摇头晃脑,竟相露出几分无奈。

    庄玳倒是很疑惑,问肃远:“这事儿真亏了珍主子了。怎就那么巧遇见她呢!”

    肃远道:“不巧哪成书呀?我听我们老福晋常说,珍主子是热心肠的人,跟你姑大表姐媛妃感情也深厚。兴许因这个才挺身帮忙也未可知呀!”

    庄玳拍手,乐道:“可不是了!这珍主子怎又跟大表姐好了呢?”

    肃远摇头笑,不答,此处,他也不太知道。

    自然的,庄玳庄璞也不知道其中关系。时论至后,应了肃远的话说“不巧哪成书呀”?这珍主子便是玙瑱。玙瑱自小与庒琂相识,自然跟她姐姐卓亦月感情深厚了,何况还在宫中一同服侍皇帝。

    可谁料,因这段事故交集,日后庄璞与玙瑱还有一段大故事。自然的,此次经历,让和鸿藻也深陷浑沦。

    总而言之,急救关先生,是庄府众人一大转折,分帮立派的转折。

    可惜,眼下,无人看到暗下波涛汹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