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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凰有何能，金雕失非分。
***
何还澜伸出一只颤抖的手，在那堆碎掉的白骨上一遍又一遍地抚摸着，直到白骨茬刮破他的手指，暗红的血，顺着指尖滴下，在白骨上流下，所过之处，留下一道道似血管般的血痕，与即将逝去的夕阳共鸣。
他没再说任何话，转眼看向父母的灵枢。
他的双手用劲掀开了棺木板。
“对不起……对不起……”他实在是太想看一下父母的遗容了……
何清浅的嘴角上，还残留着最后一丝微笑，之所以能看出来，是因为何清浅没有被烧成焦尸，自然，他看上去就像在沉睡，两手平稳地交叉在胸前，双目紧闭。
江浮姬。她的脸被烧得焦黑，看不出本来模样，一身黑衣已是破破烂烂，但那上面留下了几片花瓣，前胸上的一道醒目的伤口散发着尸臭味。
一阵狂风刮过，花瓣乱舞，灵枢前的枯花发出一声叹息，碎作凡尘。
他知道了母亲是怎么死的，也知道了她为什么而死。
凤凰能浴火重生，而从九凰江氏嫁去金雕何氏的那个女子，却再也没能醒来。
何还澜知道的挺多，但他以前哪里知道，卢圣凰这个老女人与自己的父亲是故交，甚至，还是情人，而江浮姬，则是卢圣凰的情敌。
他苦笑，手带着泪水，轻缓地把棺盖盖回去，幅度小得仿佛是在做一件极其庄重而严肃的事情。
江浮姬一定去过成慕容，即现在的上官春羿设的幻界，她曾让自己重获信心。
不知不久的将来，能否与自己的亲人再见。
天黑了，如火的夕阳渐渐去了，如冰般的雨从天而降，西边的一塔之顶，被月色勾勒出一个迎风飘扬的身影。
“还差三日。”最后，她对着东边道。
***
何还澜找了赏秋楼的茶博士，请他帮忙安葬死去的亲人，还拜托他去天狐丘通知幻狐姚氏姚琇葶殒命之事。他自己，则准备独身回落日塔，找卢圣凰和黄蛇王算账。
他对此行不抱希望，自然也不再隐藏行踪，但他还是赢在心细，就以全仙身，一只火红的金雕，飞去了山水洞。
山脉连绵不断，何还澜在那一抹绿色前驻留，他拔出仙剑掀山，驭着它，飞到山顶。
这里云雾缭绕，充满灵气，但谁又知道，这样的净土，将会遭到怎样的玷污？
脚刚一落地，还没来得及把因灵气四涌而万分激动的掀山插回剑鞘，山顶就抖了三抖。
何还澜知道那是谁，慢慢地转过身，把哭得通红的双眼看向来人。
上官春羿熟悉的面容出现在他眼前。
那熟悉的爽朗的笑，那熟悉的强壮的身影，那粗犷的咆哮，都将永不复返。
“进来吧，等了你好久了。”僵持了半个时辰后，易容者笑道，手在空中画出一个略微失色的传送门，请他先进去。
何还澜迈进去，踏进如彩云般软绵绵的通道。
上官春羿在他身后跟上来，脚步轻松：“何公子，对不起啊。”
何还澜语气冷淡：“你与他们合谋，骗得我好苦啊。”
“何公子，我不过就是个来自乱界的人，不过就是夺了成慕容那家伙的舍，有那么多是非吗？”身后之人听上去很热情。
“说得轻巧！你们乱界和我们仙界素来不和，仙界在几千年前好不容易脱身凡界，进入五界之列，你们还想搞坏关系啊，拉走霜梅兄弟，你们三个干得真不错。我想，等会儿我们之间就能爆发一场大战了。”何还澜淡声道，尽量说得极为大义凛然，但他脸上，还是流下了两行不争气的泪水。
“好！我等着！这一切，早就该结束了。”上官春羿把手在他肩上拍了拍。
“把你的脏手拿开。”冷冰冰的话语里，含着千千万万的委屈与愤慨，如那方火起。
“……”
传送门那头，通向落日塔正门。
落日塔通身赤红，约几百丈高，散发着炙热的气息，仿佛随时都可以燃起火来。
艳阳高照，树木葱葱郁郁，生机勃勃，但落日塔却立在这漫山遍野的树木之间，烤焦了不少本可以顶天立地的参天大树。
落日塔正门有两丈高宽，里面红彤彤的一片，甚是可怕。
何还澜没有多说些什么，只是进去，但他全身都快被烤熟了，连一身新衣也微微有点焦了。
他一回头，上官春羿手里拿着一个小石狮子，正在喷出冰块来，而此人已经变作成泓羽的模样，大模大样地走进来。
“上楼梯啊，这塔有十八层呢！”易容者把冰握进手心，顺便把小石狮子摔裂在石阶上，那里面流出不少红色的丹丸，却马上被火焰吞噬。
何还澜冷冷地哼了一声，快步前进。
***
“这玩意怎么这么高啊。”何还澜舌头挂在嘴外，两眼无神，脸涨得通红。
“还差一级台阶，加油！”小少年模样的上官春羿在上面叫喊着，手上不知何时已经多了一条石头项链，正在静静摇摆着。
何还澜尽力一跨，终于把右脚在第十八层上踩实，他双手掰住火热的台阶，心里喊着“一，二，三！”，把左腿也跨上来了，他不顾会全身着火，一上来就把头往地上一扔，人倒在了地上。
“天啊，这落日塔还没上去就要了我的命啊，”他嘴里嘟囔着，还是爬了起来，“难道就不能御剑吗？”
“何公子没说呀。”上官春羿温声道，微笑着，以往这笑容是多么令人开心，现在就多么让人感到悲催。
何还澜看着眼前那扇雕花刻镂的金门，犹豫了一会儿，还是伸手，用力握住门把手，把仅剩的灵力都灌输在这只手上，反常地没有小心地推开门，而是猛地把门推开！
果然，门“吱呀”一声打开，就是一把闪着星光的仙剑卷着带有血腥味的狂风照着他的脖子劈了下来！
何还澜早有准备，反手就是一掌，把星翡打得在空中转了几圈，才落回持剑者手里，而自己的手也已是鲜血淋漓。
“梅溯兄？”他浅笑道，随便扯了一块白布把手包起来。待他看明了来者，却改微笑为冷淡----竟是卢圣凰。
“何还澜，别来无恙啊。”
他没有搭话，只是先环顾四周。
落日塔第十八层像是个挺富丽堂皇的小宫殿，画着后羿射日的壁画，踩着的是金银珠宝铺就的地板，天花板上是灵蛇的漆画。
空旷的殿厅里，可容下近百人，但除去卢圣凰剩下的人，却只有两个是一直都在的：霜梅兄弟。
陆霜吟倚着塔沿的红护栏，借着阳光眺望着塔旁的如火如荼的风景，依旧是白衣若雪，七潇剑裹着灵光，避开满世红尘，剑尖直指地面；陆梅溯罕见地没和他兄长站在一处，剑鞘里空荡荡的。那中了毒咒的少年，正正倒在地上，面色惨白，双眼紧闭，右肩处用雪白的绷带绑得严严实实，绷带上却渗透了一处血迹，身旁的地上也淌了不少血，身上不再有破尘咒痕迹，而那右侧玉手已无踪。
“别愣着啦，要骂要打进去再说。”上官春羿充当和事佬，推着两眼发直的何还澜进去。
“他闹了多久？”何还澜指着陆梅溯道，一脸鄙夷。
“十个时辰罢，你来之前才安静下来。”卢圣凰一脸安然的笑意，随手把星翡在手上擦了擦，“哐当”一声扔到地上，“唉，他可不想被自己的剑活活砍掉一条胳膊，毕竟是个美人嘛……”
“当然，再美也美不过雪儿。”卢圣凰补了一句，脸上的褶皱扭曲了。
“不过，你则是岁月催人老。”何还澜反讽道。
“别！”卢圣凰摆摆手道，“你可别这么说，我老是老了，但我的心可没老。”
“那你派那两条走狗夜屠冲天府是为了什么？报仇？还是因为你心理扭曲了？”何还澜讥笑道，学着陆霜吟勾起嘴角，“你收养了莲花氏的孤女，让她为你做事，也不管她想什么，你还给她取了个花雨的名字，为何？”
“少给我来这套！”卢圣凰斥道，“她叫什么，与你无关，我知道你已经猜出来了，但你别说！”
“你不想我说，那我不说出来也行，但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何还澜不紧不慢地道，“你为何夜屠冲天府？”
“不是她。”许久未开口的陆霜吟突然代替卢圣凰回答道，这声音微微有些沙哑，“是黄蛇王下的令，但是娘娘不愿意自己执行，就让雨侍去。”
“好一条走狗！”何还澜拍手笑道，气得卢圣凰七窍生烟，“陆雪，你我好歹交情一场，那你来告诉我，黄蛇王为什么要你做这件事？”
陆霜吟瞪了他一眼，似乎想开口回答，但卢圣凰却一把捂住他的嘴，挡在他面前，道：“何还澜，有些问题，不该问就别问！”
“哦？”何还澜心里隐隐不安，但他还是装作十分镇定的样子道，“那次五师堂会会武第三、四轮，我在荷塘边打盹，那时有人来过，还想制住我，谁呀？你说说看。”
卢圣凰哑了声儿了，没再回答，赶紧对在旁边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的上官春羿使眼色。
“既然何公子想知道，那我就告诉你，”上官春羿拿出一支沾了血的巧雀卢氏的青箭来，继续笑着，“娘娘去过那里，陆二公子和娘娘他们的第一个契约，就是在那里见面，并一起回西方，但被你搅乱了，娘娘还被她那个弟弟射伤了，大王盛怒之下，就命令娘娘选一个月黑风高的黑夜，一并杀了你们金雕何氏的人，娘娘为此还抉择了很久，在大王的坚定要求下，还是派我和雨侍去做这般非人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