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北地传闻

觉漫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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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平三年(536年)十月二十七,气候渐冷。

    窝在建康发霉的独孤信与杨忠今日难得有心情出门。

    他俩寻了间酒楼,坐在大堂靠窗的位置温了壶梅子酒。

    “老杜,你这趟从关西回来,那边情形怎么样?”

    旁边桌子围坐着五个行商,也许是他们提起了关西,独孤信与杨忠不自觉的竖起了耳朵。

    那杜姓行商一脸的晦气道:“可别提了,关西那边闹饥荒,我老本都给折进去了。”

    “北边日子不好过啊。”有一名四十多岁的行商感叹道:“我听说河东、山西(太行以西)也闹旱灾,汾州那边还死了不少人。”

    “汾州那地方可不是饿死的人,那是打了仗。”又一名三十多岁的行商说道。

    “老张你刚从关东那边回来,快说说到底怎么回事。”有行商好奇道。

    “河东、山西那边是遭了旱灾,可关东那位小相爷好几个月前不是发过购粮令嘛。”三十多岁的张姓行商慢吞吞道。

    “这个我知道,那小相爷也够狠,不许民间粮商收粮,全给自己吃了下去。”

    “你别打岔,老张你继续说。”

    “关东的小相爷把粮食都运去了闹灾的九州,其它八州拿了赈灾粮虽然也有人贪,但至少把大部分粮食给发了下去,不至于让人饿死。偏偏那汾州刺史贪得厉害,居然往粮里掺沙子。”

    其余四人听老张这么说,都是义愤填膺,拍着桌子喝骂那汾州刺史。

    老张继续道:“汾州人活不下去了,有两个胡人,一个叫王迢触,一个曹贰龙,他们两聚众作乱,被晋阳的大相爷带兵给剿了。”

    “那个汾州刺史咧?”刚刚从关西回到建康的杜姓行商忍不住追问道。

    “那汾州刺史在暴乱的时候就逃回了晋阳,被大相爷送去邺城治罪,听说邺城的小相爷把那汾州刺史点了天灯,还是他亲自放的火。”

    “烧得好!”众人纷纷叫好,杜姓行商道:“看来那位小相爷还是个嫉恶如仇的人物。”

    “可不是嘛。”老张似乎想起了什么,摇着脑袋道:“只不过关东的小相爷前阵子可遭了罪。”

    “那位小相爷什么身份,他还能遭罪?”同桌的行商们都不信老张这话。

    “还不是因为他那姨父尉景,小相爷跟那尉景过节很深。前阵子小相爷奏请重发官吏俸禄,尉景立马就上奏给晋阳的大相爷,希望不要发放俸禄。”

    “这尉景是不是痴儿,连俸禄都不要。”杜姓行商讪笑道。

    “他才不痴,没有俸禄他就可以名正言顺地盘剥百姓。”老张瞪了同伴一眼道:“这还不算,上个月尉景在他封地征召民夫打猎,有三百多人丢了性命。”

    “那些胡种当真残暴,可怜了生在北地的汉家子。”

    “老张你别卖关子了,后来怎么样?”

    众人七嘴八舌,有人在谩骂尉景,也有人在催促老张。

    老张喝了口酒,继续道:“邺城的小相爷听说了这件事,痛骂那尉景四亲不认。”

    “这四亲不认究竟是什么意思?”众人疑惑道。

    老张看着周围人好奇的神色,笑道:“那小相爷说了,人有父、母、兄、弟、妻、子六亲,但尉景这人只有四亲,只因他不配拥有父母双亲,但凡有父母教导都做不出这样的事来。”

    “哈哈哈。”众人一阵哄笑。

    独孤信低声笑道:“贺六浑那儿子倒是个妙人。”

    “也难怪那小子会遭罪。”对坐的杨忠也绷不住笑容。

    “老张你继续说。”行商们个个有了兴趣。

    “这番话不知怎么就传到了尉景的耳朵里,大相爷不是剿了汾州的动乱嘛,回邺城叙功的时候,尉景向大相爷告状。”

    “这尉景胆子也太大了吧,闹出人命了还敢恶人先告状?”众人不敢相信。

    老张还没来得及答话,独孤信起身端着酒杯走了过来,插嘴道:“贺六浑,也就是你们说的晋阳大相爷,打小就是被他姐姐跟姐夫尉景拉扯大的。”

    “哟,这位公子也去过北地?”老张让出个位子,招呼道:“不如一起坐下来喝几杯。”

    “恭敬不如从命。”独孤信抛开了杨忠,与行商们坐在一起,笑道:“我是北地人,因为战乱逃出来的,这位兄台请继续,那贺六浑是如何处置的?”

    “公子也说了,大相爷是尉景夫妻养大的,哪能因为几百条人命就治他姐夫的罪,只是劝诫尉景不能贪得无厌,却被尉景反唇相讥,说他只是抢百姓,哪比得上高家抢的是天子。”

    杜姓行商难以置信道:“照你这么说,尉景岂不是无法无天了?”

    “是呀,大相爷反而升了尉景的官,给他换了个封地,还因为先前小相爷骂了尉景的父母,当着尉景夫妻的面把小相爷好一顿打,打得太狠了,连大相爷的姐姐都看不下去,哭着求大相爷住手。”

    “大相爷停手了吗?”行商们都关心道。

    “唉。”老张重重叹息一声:“尉景指着地上的小相爷训斥他婆娘,说‘就是平日里太放纵了这小子,你现在还在袒护他,干嘛哭哭啼啼不让打。’”

    独孤信听到这,笑道:“贺六浑打儿子本身就是打给尉景看,尉景都这么说了,只怕贺六浑也不能停下来。”

    “是啊。”老张感慨道:“我离开关东的时候那位小相爷听说还没下地咧。”

    听他这么说,杜姓行商不免担忧道:“那个尉景这么猖狂,北地的百姓可遭殃了。”

    “这位兄台放心好了,尉景要是再这样行事,也活不了多长时间了。”独孤信显得自信满满。

    “兄台又是怎么知道?”

    “是呀,大相爷这么护着他,谁又能动得了他。”

    众人七嘴八舌,独孤信却坚持己见:“再深的情分也经不起这样糟蹋,姐夫再亲哪亲得过儿子,这次尉景逼着贺六浑打了高阿惠,不提贺六浑心里是个什么看法,挨了打的高阿惠能忍得了这口气?只怕贺六浑前脚归天,高阿惠得了势,后脚就要对付尉景。”

    “这位兄台说得有理。”

    “是啊,是这个道理。”

    独孤信也没了兴致,起身拱手道:“诸位兄台慢聊。”

    便离席回去与杨忠畅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