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密室逃生(六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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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点过这个战场上的尸体之后,封容和林映空随便做了一些统计,再跟佘巡比对了名单,假设被猎手围猎的尸体已经是他们见过的全部的话,那么整个鸣镜度假区里也没剩下几个人了,而从这次的屠杀现场来看可能是因为游戏时间快到了,他们的耐心也消耗得差不多了,猎手已经放弃无谓的试探,和猎物们硬碰硬正面对上,封容等人不得不加快了找人的速度,幸好这时候能确定罗成他们暂时不会出来捣乱坑他们,他们也不用太低调了。

    不过也不需要怎么费心思找了,之前那些尸体之所以零零散散分散在路上,是因为他们猜不透谁是猎手所以干脆各自分开,经过这次屠杀,估计猎手们的身份都暴露了,剩余的人不管是出自自保还是什么理由,都必须得聚在一起对抗猎手,那么下一个战场恐怕就是在离度假区大门不远的地方了——很简单的心理效应,猎物是为了逃离,猎手是为了摧毁他们的希望。

    果不其然,封容一行人刚到山脚下,甚至不用刻意去找,便能看到一群人集聚在一片空地上,隔着不到百米就竖立着一个高高写着“鸣镜”二字的石碑,沉暗的黑色尽带不祥的意味,过了这个石碑就等于是出了鸣镜度假区的范围,但是那里看着是毫无遮掩,实际上无形的阵法波动缭绕在那四周,带着宛如天幕下扣的威压,没人敢轻易触其锋芒,所以连带着战场都稍稍远离了那片地方。

    而在场内,还活着的人里大部分都是熟面孔,脾气火爆的曾毓芬和张立战作一团,他们所表现出来的实力和之前迥然不同,两个人都打红了眼,身上已经带血,招招恨不得将对方置之死地;刘茜芸站在平地上唯一的突兀的一棵树下,环胸而立,表情沉静冷凝,而她背后的那棵树的树干上探出了一个人头,那是属于陈丝娅的,她似乎很不安,不安到只能通过这样的方式来保护自己。她们的对面,宗玉乐和续蒙壹站在一起,神情不愉,衣发都有些狼狈,似乎已经和刘茜芸她们打过一个回合了;和他们相隔不远的地方,同样并肩的竟然是徐野和阿皓——不对,他是颜皓,不过他依然带着阿皓的那张脸皮,既然他做了这样的装扮,那么跟他和徐野在一块儿的罗成重新戴上了属于兰剑凝的人/皮面具,这也不奇怪了,当然,其他人看到他“死而复生”的时候会不会吓得惊心动魄,就不在罗成考虑的范围了。而封容他们找了很久的邢钧也在这里,他一个人在一旁注视着战场,艺术家的忧郁似乎让他永远很难有开怀的时候,此时眉宇之间更是堆砌起细细的皱褶,他似乎又受了伤,身上的衣服沾着血,孤零零的,也许他自己的心情很平静,但是茕茕独立的身影总是令人看得倍感凄凉。

    很好,主谋、从犯、猎手、猎物和围观的人都到齐了,这么一算起来,除了不知道躲在那里做上帝视角的奇恩和被丢在餐厅里的宁褒之外,唯一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就只剩下仄徽了。

    林映空第一时间注意到的,却是角落里近乎没人会刻意留意的朽目,这样的一个人没有在之前的游戏中留给林映空一丝印象,连名字都是他小声问过佘巡之后得到的,可这会儿林映空全神贯注不放过场上的一分蛛丝马迹,并且刻意去注意每个人的灵魂,这个人的所在就变得突兀起来了:他的存在感实在是太稀薄了,甚至比一只藏在暗地里的小老鼠高不到哪里去,经常使用这种手法的林映空几乎是毫不费劲地捕捉到他将自己掩埋起来的魂力波动,影兽猛地扑上去咬住,用力一扯——

    朽目被猝不及防地被拽了一把,惊愕地下意识反击回去,他走的路子和林映空不同,魂力具现实化出来是乳白色的雾气,他急忙把自己被咬住的那一缕从影兽的嘴里拽出来,另一缕化做巨掌朝林映空本人拍去,林映空一动不动,一只黑隼从他的影子里冲出来,无声尖啸着撞上巨掌,将其击穿出一个破洞,那巨掌便如漏气气球一样瘪了下去,重新聚拢成一只秃鹫狠戾地去啄黑隼,黑隼紧接着也散开,变成大蛇,差点一口把秃鹫吞了下去,朽目皱眉,魂力尽数倾泻,倒在空气之中,两人就这么脚下未动半分,却激烈地交锋起来,原本因为封容他们一行人的出现而停顿了一瞬的曾毓芬和张立见他们不但不干涉,反而直接打了起来,下手也不得不有所顾忌了,看起来灵安全局没作壁上观的打算,可也不像是会帮他们任何一方的。

    封容有些担心林映空,不过魂修者的战斗他没打算参与,看了一会儿确定林映空不会吃亏之后就闪身到战场边缘,没管那些突然神经绷紧的猎手和猎物,走到邢钧身边,问:“还好么?”

    “一点小伤,不小心碰到陷阱了,其他的都还好,他救了我。”邢钧对他笑了笑,指了指不远处的“兰剑凝”,对方没听到他们说话,不过看到了他的动作,便对他们抛了个飞吻,不远处的佘巡忍住亮出蛇尾一尾巴扇飞他的冲动——虽然跟奇恩没什么相似之处,但是一样都浑身散发出一种找抽的气质。

    “他?”封容心底有些惊讶,难道罗成刚才急着走就是为了去救邢钧?为什么?

    “嗯,他是原先的那个兰剑凝,”邢钧道,“另一个呢?你杀了他了?”

    “我没有,别人杀的,”封容道,“他有没有对你做什么?”

    “没,我能有什么被他图的。”邢钧又笑了,看起来似乎真的没出什么事。

    “三桑学院那次的案子你是跟下来了的,”封容提醒他,“这个是罗成。”

    邢钧动作一顿,显然是记得这个人的,“是他……”

    “嗯,离他远点。”封容言简意赅道,罗成又往他们这边看了过来,笑得意味不明,他愈发觉得罗成在图谋邢钧的什么东西了……至于他自己,他暂时没想到有什么是值得罗成费那么大劲把他引来这里的。

    邢钧没有异议,现在也不是解释的时候,“好,这里的事情结束之后,暗部长不介意我去灵安全局总部喝杯茶吧。”

    这是打算要详聊了,封容点头,“嗯。”

    他们这头把后续的行程都定好了,不过场上的事情明显是还没有那么快结束的,林映空已经把朽目捆成一团,影子变成细细的一束钻进他的身体里,这里翻一下那里找一下,终于找到他想要的东西,缠住,大力往外一拽,影子卷着一个印记状半透明的东西飞了出来,被林映空接住,五指一错,便把这个东西捏碎在空气中。

    满意地感觉到手臂上的印记已经消失了,林映空微笑得好不温柔,“很不错的天分和造诣,我都舍不得对你动粗了。”

    从那印记飞离身体的时候朽目已经挣脱束缚退出十几步,眼神阴鸷地盯着林映空,大部分魂修者的身体都是很“脆弱”的,小部分还有空闲去锻体的都是变态,他不知道林映空算是后一种还是介于两者之间,但他自己就属于大部分之一,一近身就完蛋,不然也不会那么容易被林映空困住了,虽然困不了多久,不过也足够林映空废除他之前好不容易烙下去的封印,可见双方实力之悬殊,朽目心底几乎嫉恨地渗出血来,面上倒还保持得住冷静。

    朽目是还想打一场,但是曾毓芬和张立那边就已经分出胜负了,张狂的女生将张立狠摔在地,脚尖一踏,高跟鞋的尖跟上便突出一根幽幽泛蓝的尖刺,曾毓芬大笑着将尖刺对准他的心脏踩了下去!

    可惜她踩是踩下去了,鞋跟却在接触血肉之前变成碎末,她的一脚只因为太用力而让张立痛哼一声,除此之外并无他用,曾毓芬愕了一下,随即就像是被惹怒的狮子一样叫道:“谁干的?给我站出来!”

    封容把视线从林映空那边移开,落在她身上,往前走一步,轻描淡写:“我。”

    其实他的出手并没有怎么让人意外,全场都停下手里的动作,安静下来看向他,曾毓芬狠狠皱眉,想说什么,但是刘茜芸一抬手止住了曾毓芬的话头,她也从树下走了出来,和封容正面对视,这一刻的她褪去了那份伪装大学生的青涩,眼角眉梢都沾着风尘和沧桑的味道,不过细究起来,如果按照真实岁数来算的话她其实也不过二十多岁,这本该是最耀眼的青春年华,她却成熟而世故地站在这里,颔首示意,外交的姿态如此娴熟,“暗部长。”

    封容点了点头,他随意问道:“你们就是这次的猎手。”

    刘茜芸很坦然,“对,我和瑜芬、丝娅三个人。”

    “也许很多人都没有想到。”

    刘茜芸自嘲地笑了笑,“几年前我也没有想到自己会走到这一步,”微顿,“不过我很欣赏他们知道我们是猎手时的表情。”

    张立他们听到这句话,表情都有些变化,他们是真的没想到这几个从没被他们放在眼里的女生居然会是制造血腥的罪魁祸首,源头还是因为不知道几年前的他们快忘光了的那场屠杀——而如今,她们将那场屠杀还给了他们。

    封容想了想,有些事情他想弄清楚,“杀了胡辉的女鬼是你故意从鬼屋带出来的?”“不是,丝娅做的,胡辉也是她亲自挫骨扬灰的,很适合他的死法,不是么?”

    “狩猎魔鬼的那栋大楼里,你是第三个角色?役魔和其他人身上的烙印都是你干的?”

    “没错,是我。”然后刘茜芸误导了其他人,坑死了菱遥嘉。

    封容探究地看着她,“你现在不是人类?”但他没感觉出对方身上有魔族的气息。

    刘茜芸低头,去看自己白皙的手指,“我也不知道自己现在算什么。”

    对方不欲细说,看得出一时半会儿没办法说服她动摇,封容也就没追问了,话题拐了回来:“之前那个游戏场,你破坏了太杭的机关?”

    “是他杀了瑜芬,让他那么痛快地死太便宜他了。”

    所以她们的确是死过一次才复活的?谁帮的她们?怎么做到的?封容这么想,也这么问了。

    刘茜芸沉默了片刻,同样没有给出确切的答案,“其实我也不知道我们是怎么活过来的,但是没关系,我们从地狱里爬回来,也只有一件事能做。”

    “我知道,所以,你们完成复仇了么?”封容问,像是闲话家常。

    “没有,还差五个,也许暗部长方便帮我们跟林助手说一声,把朽目交给我们。”刘茜芸虽然有点诧异于对方居然了解其中纠葛,但也没有隐瞒的意思,如果是五个人的话,那么她指的人里应该没包括封容他们几个,以及罗成那一堆,剩下的话,也就是张立、宁褒、宗玉乐、续蒙壹和朽目了。

    封容却没有接她的话茬,“其他人呢?你们没有杀错的?”

    刘茜芸不以为意,“也许吧,我能确定的当年有参与那件事的人数不多,但是有嫌疑的都在这里了,像你们这样误入的不算。而且不会杀错的,暗部长你不会想知道他们手上沾着多少人的血的,算起来,我们也是为民除害了。”

    封容摇头,“为民除害是为了正义,这个理由有点打官腔,但它的确是事实。”

    “也是,我们没有那么伟大的胸怀,”刘茜芸用力挺直着自己的脊梁,让自己在面对这位灵异学界赫赫有名的人物时更多一分底气,“那么暗部长,你是决定要插手了吗?”

    封容并无犹豫,“如果我是你,也许我也会做到这一步,但是很抱歉,我是暗儡。”也许灵安全局不是正义的化身,不过也的确在大多数情况下代表着正义和公正。

    如果他说她们错了,刘茜芸不介意和他拼上一把,反正都不能回头了,性命都没打算要,还有什么可在意的呢,可是封容的这句话让刘茜芸几乎红了眼眶,她知道她们已经走火入魔,她们也不期待被救赎,这份认同只是让她细细品味了那么一瞬间,然后才重新武装了自己的心肠,“的确,你有你要坚持的原则,我有我不得不杀人的理由,就这样吧,我们杀我们的,你救你的,我们……已经没什么好怕的了。”

    她的话音还没落下,张立就惊叫一声原地滚开,因为他躺平的地方遽然冒出一堆变异荆棘,似乎把他戳个千疮百孔,逼得他狼狈一滚,陈丝娅不知什么时候消失在那棵树上,从他身边的土里钻了出来,一刀下去几乎砍到他的手。靠得近的宗玉乐和续蒙壹没法帮他,因为在同一时间,曾毓芬另一只脚跟也亮出尖刺朝他们招呼而去,以一敌二,战况一触即发,封容刚一皱眉,刘茜芸就已经挡在了他面前,她的身形看起来纤细单薄,脸上却再无畏惧之态,“抱歉,暗部长。”

    另一边,朽目被林映空堵住了,鄂静白想加入战局,罗成那几个还在这里呢,要小心谨防他们暗算,不过鄂静白正想着把颜米安置好,却看到颜皓冷不丁出现在他面前,手里幻化出那把眼熟的黑色大刀,颜皓把刀往地上一戳,地面被戳出一个大坑,他面无表情道:“来吧。”

    “……?”来什么?

    颜皓认真道:“我赢了你,他就要跟我走。”

    鄂静白愣住,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身边无辜的颜米,“什么意思?”

    颜米想了想,“他让我跟他走,我不肯。”

    鄂静白从他的逻辑里一下子领悟到了真相——颜皓觉得颜米是因为他所以不走的,所以他挑战鄂静白,把颜米当成了战利品!

    这么实诚真的好吗……鄂静白简直觉得莫名其妙,颜米还在火上浇油:“小白你要保护我不被抢走哦。”

    鄂静白:“……”拜托你直接跟他走吧!